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巴金:“我是春蚕……”

来源: 网络 作者: 李 致 时间: 2013-09-24 阅读:
“我要争取活到九十岁!”
  十九年前,粉碎“四人帮”以后,巴老多次对我这样说。当时巴老七十二岁,身体健康。我 立即表示:“没有问题!”一算,到九十岁还有十八年,比两个“抗战八年”的时间还多, 似乎很遥远。
  然而,时间流逝得真快,弹指一挥间:去年巴老已愉快地度过了九十华诞。
  巴老一贯认为生命的意义在于奉献而不在于享受。他表示要争取活到九十岁,完全是为了工 作,为了他一生热爱的祖国和人民。八十年代初期巴老曾开玩笑对我说过:“等我把事办完 以后,就休息,安安静静地看武侠小说。”但我从来没听说也没有看见他把事情办完。直到 今年六月六日,巴老一见我就表示他最不放心的是还有一些事没有办完。
  巴老有一段很重要的话:
  人各有志,我的愿望绝非“欢度晚年”。只想把自己的全部感情、全部爱憎消耗干净,然后 心安理得地离开人间。
  巴老不是一个讲空话的人。
  从一九七七年到现在,巴老大约写了八十多万字。历时七年多写完的《随想录》在国内外产 生了巨大的影响,被誉为“每个中国知识分子都必须一读的书”。《创作回忆录》展示了他 的心扉,让读者进一步了解他过去的创作。先后编选了《巴金选集》(十卷本)、《巴金全集 》(二十六卷本)和其他一些选集和选本。
  巴老把自己比作春蚕,他说:“我是春蚕,吃了桑叶就要吐丝,哪怕放在锅里煮,死了丝还 不断,为了给人间添一点温暖。”
  有一段时间,巴老的社会活动很多。参加会议,接受许多采访和拜访,出国访问……不能不 对创作有所影响。以致巴老在写作时一听到门铃声,常常“胆战心惊”。
  
  作家主要靠作品与读者联系,不能满足于自己的名字经常见报,也不是靠坐主席台、签名题 字来生活。这是巴老一贯的主张,他自己身体力行,还劝勉他的朋友把主要精力放在创作上 。
  一九七九年冬天我到上海。巴老把他新写的《随想录·大镜子》给我看。粉碎“四人帮”以 后,许多人说巴老“焕发了青春”,他相信了,甚至曾幻想“返老还童”。可是书房里的大 镜子对他讲了真话,哪里有什么“青春”?像做了一场“大梦”醒来,巴老深深地感到“是 作家,就该用作品同读者见面,离开这个世界之前我总得留下一点东西”。他同时呼吁:
  请让我安静,我不是社会名流,我不是等待“抢救”的材料,我只是一个作家,一个到死也 不愿放下笔的作家。
  我被巴老真挚的心所感动。得到巴老同意后,我把《大镜子》介绍给《四川文学》刊登。我 尽可能不介绍人去麻烦巴老。有一次,我参加革命的引路人贾唯英到了上海,她一贯崇拜巴 老,很希望我介绍她去看望巴老。我把《大镜子》寄给她,她看后放弃了这个愿望。从此我 对巴老书房里的大镜子有了感情,我曾请巴老站在大镜子旁边照了一张相。这是一张非常 有意义的照片,我将长期保存。
  第二年我有机会陪巴老在家里庭园散步。我问他《大镜子》刊出以后,情况是否好一些?
  “社会活动减少了一些,”巴老笑着说,“但来找我的仍然很多。有的人甚至读了这篇文章 ,专门赶来看我。”
  我和巴老经常通信。他认为我是“短柬勤寄”,并开玩笑说:“我要向李致学习,写短信。 ”可是从一九八○年起,我发现巴老的字越写越小,我问巴老为什么?他说:“没有办法, 手放不开。”几年以后才知道,巴老患了帕金森氏病,也就是巴老的儿子小棠戏称的“巴金 生的病”。
  帕金森氏病直接影响巴老的创作。每当巴老提笔写文章时,笔重似千斤,有时一天只能写几 百字。这对“一个到死也不愿放下笔的作家”,真是莫大的痛苦!巴老一贯把读者作为“衣 食 父母”,从读者身上汲取营养和力量。写字困难妨碍巴老和读者联系,他一再向读者表示歉 意。
  一九八二年十一月七日,巴老在书房跌跤,左股骨粗隆间骨折,住进华东医院。一个月前, 我介绍四川电视台去上海拍摄电视片《奔腾的激流——作家巴金》。虽然事先讲好每次拍摄 不能超过一小时,但毕竟增加了巴老的劳累。我感到内疚,责备自己并没有真正了解《大镜 子》这篇文章的精神,不自觉地加入了“抢救”材料,为巴老“树碑立传”的行列。十几天 后赶到华东医院,我握着巴老的手,真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摔跤是我自己不小心,与你无关!”巴老反过来安慰我,“你不要有负担!”
  我心里热乎乎的,但眼睛却润湿了!
  医院采取牵引的办法治疗。两个月的“牵引”使巴老的脑袋“几乎不能转动”,躺在床上“ 习惯于仰望一个固定的地方”。尽管巴老开玩笑说“这下知道‘永世不许翻身’的痛苦了” ,但这毕竟是一个很痛苦的过程。起初巴老在病房最怕夜晚,“一怕噩梦,二怕失眠”,以 后情况逐渐好转,有一件事却使巴老苦恼:“不论是躺在床上或者坐在藤椅上,我都无法看 书,看不进去,连报纸上的字也看不清楚,眼前经常有一盏天花板上的大电灯。我甚至把这 个习惯带回家中。”
  从此,巴老得长期和疾病作斗争。
  巴老主张说真话,严于解剖自己,把心交给读者,被誉为“二十世纪的良心”。但世界是复 杂的,难免有人叽叽喳喳。十几年前香港有人不满巴老谴责“四人帮”,怂恿几个大学生大 骂《随想录》;后来内地也有人转弯抹角地批判“说真话”。但这种干扰并不能动摇巴老的 信念。他说:“我提倡讲真话,并非自我吹嘘我在传播真理。正相反,我想说明过去我也讲 过假话欺骗读者,欠下还不清的债。我讲的只是我自己相信的,我要是发现错误,可以改正 。我不坚持错误,骗人骗己。”
  广大读者热爱巴老的作品,敬爷巴老的人品。巴老并不喜欢过生日,有时甚至要“躲生”。 但每年一到巴老的生日,祝贺电报和信件像雪片似地飞向武康路,除了对巴老表示敬意,都 真诚地祝巴老健康长寿。这种盛况,我目睹过几次。
  一九九一年十一月我到上海贺巴老八十八岁寿辰。前后几天,来祝贺的人之多,几乎使我和 巴老没有足够的时间交谈。即使有点空隙,我也不敢再去劳累他老人家。
  想不到巴老却主动对我说:
  “大家都祝我健康长寿,我当然很好!但一个人如果不能工作,健康长寿又有什么意义呢?”
  巴老的话,即使我感动,又使我震撼。一九九五年我到杭州去陪了巴老三天半。巴老一贯乐 观,但也有苦恼,担心健康状况不允许他再为人民工作。我又想起他在一九九一年对我说的 话:“一个人如果不能工作,健康长寿有什么意义?”我向巴老说:“大家都主张您现在要 把健康摆在首位,也就是健康第一。只要您健康,对广大读者和众多亲友,就是鼓舞和力量 !”
  “是呀!”巴老说:“冰心健在,对我就是很大的鼓舞!”
  用时髦的语言来说,能和巴老取得这样的“共识”,我由衷感到高兴。当我离开杭州巴老住 处时,我情不自禁地拥抱了他。我忘不了和巴老的拥抱,我身上还感到他的体温。这既平凡 又伟大的春蚕的体温,会净化我的心灵,教我做人作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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