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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兔东升__第五章

大黄归天

大黄狗生病了。

整整一天,它卧在袁菊辰睡房的角落里,全身颤抖,时有呻吟。

显然是病势不轻,一天都没吃东西,水也不喝一口。一直闭着眼,也只有袁菊辰在它面前蹲下来瞧着它的时候,才微微睁开眼睛,“吱吱”悲吟两声,随即又闭上了眼睛,眼角口边,流着浓浓的汁涎。一声也不吭,袁菊辰静静地瞧着它,像是在看着一个生平最好的朋友。

“大黄不行了,过不了今天晚上,它就要死了!”

站在门口,袁菊辰向洁姑娘、彩莲如是宣布。

立刻,两个年轻姑娘都哭了。

“就不能找个狗大夫给它瞧瞧?”彩莲说:“好可怜……一定是掉在水里淹的。”

洁姑娘说:“人吃的惊风散,它能吃不能?”

“应该可以……我已经给它试过了。”

“没有用?”

洁姑娘睁大了眼睛,脸上泪淌不干。

“没有用……”袁菊辰摇摇头:“该试的都试过了。”

“这么说……”洁姑娘大是不解地道:“它一直都是好好的,怎么会掉一次水就……”

“落不落水,都没关系,它是中了毒。”

“中……毒?”

两个姑娘都吓住了。

“有人在它饭里下了毒。”袁菊辰冷冷笑着:“是我太疏忽了,光顾了人,竟不曾顾着了它,害它遭了人家的毒手!”

“是……谁?”

“解七。”

“解七?”洁姑娘大惑不解:“是那个……摇船的老艄公?”

“就是他。”袁菊辰目光炯炯地说道:“我太小看他了,这个人比我想的要厉害得多!”

“啊……”彩莲忽然说:“我记起来了,我看见他把吃剩的鸡骨头喂大黄吃……怪不得它吃下去不久就睡下老实了……”

“哎呀……这个人好可怕!”

洁姑娘脸色刷白的惊叹着,着实吃了一惊。

袁菊辰苦涩地笑了一笑。

“从一上船,我就注意到他了……他的一切,都落在我的眼里,譬如说,他给那两个人做信号、打手势,都没有逃过我的眼睛,只是百密一疏,却漏了这一宗,害了大黄。”

“啊……你是说,那两个土老头儿也是他勾来的?”

“他们根本就是一路的!”袁菊辰说:“桅杆上挂着一面‘八卦’铜镜,利用日光的反射,老远都能看得十分清楚,两个土佬就是认着这一点镜光,紧追不舍……我心里一直就有数……他喂狗吃骨头,我只当他是在与大黄套热乎,怎么也没想到,吃剩的骨头上,竟然会下了毒……可见人心之难测。”

“这么说……大黄是救不了了?”

洁姑娘眼巴巴地向袁菊辰望着。

“不行了……”

说话的时候,室内大黄忽然“唔唔”叫几声。三个人闻声而惊,忙赶进房里。

他们看见了垂死前大黄的挣扎,随即便倒下来死了。

虽然只是条狗,而带给他们的伤感,却不下于一个人,“狗”的忠实,有时候较人更有过之。

大黄的死,竟然连潘夫人也掉了眼泪。

这里是“涞源”县辖的“独山”镇城。

站在客栈门向外望望,高大的“五台山”已清晰在望,山上的“金顶寺”黄琉璃殿瓦,在秋日照射下,反射着闪闪金光。

五台山山势绵延,占地极广,事实上一踏入五台山界,也就是来到了山西地面。

感觉上袁菊辰的心里轻松多了。

潘家的未来亲家翁洪大略,官居巡抚,兼掌兵符,在山西称得上是头一号的人物,官声也很不错,潘夫人对他的评语是:很够交情。

每个人心里想的都是,一进入山西,与洪家取上了联系,就算是“功德圆满”。

傍晚时候。

马车已进入五台山界。

瞧见了山界边沿,那一块高大的青石巨碑——“山西省界”,每个人心里真的落下了一块石头。

这一路甚是荒凉,沿途所见民房都是低矮草舍,间或有一二大户置有庄院,土墙延伸,却也为风沙所蚀,斑斑点点,望之疮痍满目,大不美观。

这一带农户以“棉”产为大宗。收割后的棉田,看上去一片荒芜,山势盘桓,无尽绵延,农民求生不易,也像其他各省山居农民一样,开垦出片片梯田,种些杂粮、玉米。

袁菊辰跨辕而坐。车把式是个早已汉化的蒙古人,说着一口道地的本省官语,酸不拉吉的,听起来很不是个味道。

他告诉袁菊辰说,这一路野兽极多,常有豹子潜伏道边崖树,忽然出现突袭行旅客商,被伤害的人着实不少,而且前面五台山下丛林中,更时有强人翦径,是以他车座之前,特意地悬有一面长弓,无数雕翎,更有像关公一样的长杆大刀一口。

这人膀大腰圆,满脸落腮胡子,乍然一看,真个有张飞之勇,一路上大吹法螺,说他曾经有一次力敌十二小盗,大获全胜,斩下了其中五个人头,以之悬挂车辕,一路行走,再无一人敢来招惹,他这个“活关公”的外号就是这么闯出来的。

问他的名字,才知他本人并不姓关,姓“包”,取了个汉人名字叫包胜。

一路上尽听他一个人大肆吹说,又自夸他的箭法如何了得,说着说着即时兴起,拿弓拾箭,“嗖”地发出一支,射中道边石碑,“叮”地爆发出一点火星,包胜的豪兴越加大发,一时纵声狂笑,俨然唯我独尊。

流星

笑声未已。

一条飞索,自空而降,怪蛇样地直向他头顶套落,一下子套个结实。

于此同时,一根叶多茎粗的苍苍巨树,“咔嚓”爆响声里,拦向眼前。

车行正速,怒马如飞,事发突然,简直无能自控,更何况“活关公”颈套飞索,自身不保。眼看着前奔怒马,唏哩哩长啸声中,马立前蹄向前,整个马车轰然作势,而后直掀而起。

果真如此,车上各人万难幸免。

却因为车辕上多了个袁菊辰,情形可就大为不同。

事发突然,显然出乎袁氏意外,无如以他那般镇定功力,当为“泰山崩于前而不溃”,越是情势险恶,越见其临事镇定。

眼前之一瞬,可资证明。

飞索天降,怒马人立的一霎,袁菊辰坐姿不移右手轻抄,抓住了“活关公”包胜项上长索,同时足下力顿,施展出“大力金刚顿”功力。

——双足力顿之下,硬生生将几已掀起的马车压落下来,“哐当”大响声中,激飞起一天的尘土。

那一匹受惊人立而起的壮马,却也吃受不住,登时立地不动,也为之老实了。再看前方断树,相距不及一丈,堪称绝险。一一随着袁菊辰右手力抖之下,一条人影,直由道侧飞崖坠落直下。这人自恃孔武有力,原打算把“活关公”包胜生生吊起,却是没有料到对方身边的这个年轻人如此了得。吊人不成,自己反受其害。

眼前这一摔,力道不轻。

“扑通”大响声里,登时一命呜呼。

于此同时,“咻咻咻!”三条人影,分别由前道掠身而出,身法之轻巧,极是罕见。

一起即落,疾若飞鸿。

一经沾地,落地生根。

眼前摆了个“品”字形,将马车正前方三面包抄,却是不可轻视。

来者三人,二男一女。

各人一顶马连波的宽檐大帽,衬着不同颜色的紧身衣靠,极是雄姿飒爽。

两个男的,一老一壮,老者年在六旬,黝黑瘦高,浓眉细眼,嘴下留着一抹戏台上周仓似的胡子,一身白色短打劲服,背插双刀,神采间极是桀骛不驯。另外的一个却是矮壮一精一实、秃着个光葫芦似的脑袋,闪闪有光。

——这个人个头儿虽是不高,手里却提着一双南瓜般大小的流星双锤。曳着丈把来长的银色钢索,两只流星锤,同他那颗光秃脑袋瓜子一般,闪闪生光。

却是居侧而立的那个妇人,细长窈窕,刚健婀娜——髯边插着一朵小小玫瑰,帽纱轻启,显示着一张棱角分明,极是刁钻模样的瘦削长脸。

她是使剑的。一口七星长剑反抡右腕,细长的三角眼,刀子似的锐利,虽是个女人,看来较男人更要凶悍几分。

二男一女的忽然现身激发着眼前的腾腾杀机,不用说,料是早经部署,却是不曾料到。袁菊辰的临场镇定,挽狂涛于既倒,使得对方未能如预期的即时见功,自是怒发如揭。

“光棍一点就透,你就是那个姓袁的吧?”居中而站的干巴老头儿,骈着两根手指头,向袁菊辰指着:“好样儿的……佩服、佩服。”

说时,这个瘦干巴老头儿一时嘿嘿有声地笑了。

“小哥儿们,咱们讲讲斤两,为人家的事,犯得着吗?今天这码子事,只要小兄弟你一点头,我们绝不为难,只把车上的三个坤道给留下,你就走人。至于咱们之间的事……

哩哩……可以以后再说,要不然……”

说到这里,这个浓眉细眼的瘦老头子呲着一嘴被烟熏黑了的牙,冷森森地笑了。

“你的那两手固然是高明,可是双拳难敌四手,总不成还能以一敌三?”

“老三,给他闲磕牙干什么?”

说话的秃头矮壮汉子,声音宏亮地嚷着:“这小子连伤了我们哥儿们好几个,哪能就这么便宜,白白地让他走了。”

话声出口,手里的一双流星锤飕然作响地已抡了出去,却不是往袁菊辰身上招呼,只是在空中抡着,嗖嗖作响地舞出了两道银光,光华过处,叶飞枝断,其势甚是惊人,却无非虚作姿态而已。

这般阵仗,自是唬不住袁菊辰。

却把那一位“活关公”包胜吓了个不轻,张皇作势地把搁置车上的那口官刀拿起。

这么一来,正予敌人以可乘之机。

他这里刀势方举,一点银光,飕然作响地已划空而至,不偏不倚正好迎着了他的官刀,“当”地一声大响,火星四迸里,包胜手里的宫刀,已自脱手飞出,哗啦啦砍倒了一片林木。

包胜“啊哟!”痛呼一声,那一双紧握官刀的手,虎口尽裂,满是鲜血。

对方秃顶矮汉见状由不住大声猛笑不已。

“活关公”包胜直吓得魂飞魄散,惊叫一声道:“爷爷饶命!”

顾不得刚才夸下的海口,就要下跪。

凶婆娘

却是——

包胜一条腿方自着地,已被身边的袁菊辰抓住了背上衣裳。“有点骨头!”袁菊辰说:“给我坐好了!”

活关公想不起来都不行,硬生生地被按坐在位子上,看看这边又看看那边,直吓得全身打颤,哪里说得出一句话来。

秃顶汉子的流星锤犹自在天上舞着,配合他宏亮夸张的笑声,更增无限气势,好几次,这双流星锤呼然作啸地由袁菊辰头上掠过,仍然也只是虚作姿态而已,并不曾真的贸然向对方身上招呼。

就这样一次又一次地在天上盘旋,嗖嗖破空声,连带着龙飞蛇舞的两脉银光,确实给眼前增添了无比一陰一森气势。谁也料不到,这一双流星什么时候会忽然招呼到袁菊辰的身上.或是直袭向他身后的车厢——那里面的三个女官,如何当受得了如此沉猛的一击!

袁菊辰却是那么的沉着镇定。

对于空中的一双流星,他甚至于望也不望上一眼。那双湛湛有神的眸子,却只是向正中那个干瘦的老头注视——一或许是下意识里,这个人才值得他的一瞥。

“谢了!”

直到这时他才回答对方的话,那意思也就是拒绝了对方的一番好意。

“不用说,三位也是十三把刀里的英雄好汉了?久仰之至。”

一面说,微微地拱了一下手。

那一口曾于万险中屡建奇功、出奇制胜的长剑,就压置在右腿之下,剑穗长垂,纹风不惊。这番镇定功夫,看在对方三人眼里,着实不敢对他心存轻视,以至于空中的一双流星锤,始终也只是虚张声势,不敢有所异动。

老头儿哼哼卿卿地笑了几声。

“何必逞能?双拳难敌四手,好汉架不住人多,十三把刀,还能叫你一个人给挑了?”

“那就走着瞧吧!”

简单地应了这么一句,依然是沉着镇定。

流星锤兀自在空中舞着,宛若奇光电闪,幻化着各种姿态。

老头子圆瞪着两只眼:“这么说,你是刻意要跟我们作对为敌了?”

“说错了!”袁菊辰说:“是你们刻意要跟我作对为敌,不是我!”

瘦老头愣一愣,陡地往后面退了一步。

“好!八仙过海,那就各显神通吧。看看谁强?”

话声出口,脚下一蹬,却向侧面闪了出去——空出来的那个位子,却让身边的那个秃头汉子补了空缺。

于此同时,矮汉子已飞出了他手里的流星锤——“哧!”有如闪电一道,更似神龙摆尾,栲栲大小的一团银光,直向袁菊辰当头飞来。

早光袁菊辰的眼角就已经扫着他了。

——以他判断,这一锤仍然是虚张声势。

果然,呼地疾风作响,这只流星锤却只是距离着他头顶半尺上下,呼啸着擦了过去。

却在这一霎,一条人影,风掣电闪地已抢扑而前。

那是个极快的抢扑之势。

随着他落下来的一只右脚轻点之下,整个身子已向袁菊辰身上飞挤过来。

来者正是那干瘦的老头。

一双雪花长刀,配合着他急快的落身之势,陡然划出两轮银光,直向着袁菊辰两肩劈来。

唏哩一声。

长剑出鞘。

随着袁菊辰拨动的右腕,“叮当”两声,已把对方来犯一双钢刀,拨开左右。

非仅此也!

迤逦剑势,璀璨出冷森森的一道银虹,硬生生把瘦老人蹿前的势子给逼了下去。

袁菊辰身势倒翻,大鹰展翅的一式开合却已把身子落向车厢之上。

如此一来,便可兼及车厢。敌人想要向车内的三个女人出手,可就要费点事了。

袁菊辰的身法不谓不快,那一轮飞天流星,却比他更快。

“哧!”银光穿处,连带着对方秃顶汉子的一声喝叱,这一锤真有“飞星贯月”之势,快到无以复加。

酝酿如此之久,秃顶汉子才自出手,观其出势,大有破釜沉舟之势。

袁菊辰“唰”地一个疾转,对方流星锤却是直奔前胸而来,强大的劲道,虎虎生风,仓猝间真个难以招架——但袁菊辰却早已防到了他有此一手。

身随剑转——

长剑翻处,施展一手极其灵巧的剑招,剑花一扬,“唰啦”一声.己触及了对方流星锤的长长索链,忽悠悠——偌大的流星来势,顿为之走了偏锋,“呼”地由左侧方擦身而过。

却在这一霎,一声尖叱道:“打!”

紧跟着“咔嚓”一响,一蓬飞针,众蜂出巢,直向着袁菊辰全身袭到。

声出、人起!

噗噜噜衣袂飞处,一条疾劲婀娜人影,已抢身车厢——正是对方三人阵营里的那个娘儿们。

身落,剑出,七星长剑“嘶”地兜心就刺,带着她的全身上下,有似狂风一阵,一古脑儿俱都向袁菊辰身上扑来。

好厉害的婆娘!

“细雨飞丝”

袁菊辰确实也够沉着。

身势轻转,滴溜溜疾若旋风,已踏向车厢前首,同时间右手挥洒,发出了大片剑光,势若狂涛,已将来犯的一蓬飞针,尽数击落。

——便在这一霎,对方妇人凌厉的剑锋,已自擦着身侧滑了过去。

想是用力过猛,长躯妇人身子一个踉跄,几乎由车顶上栽了下来。她却是滑溜得紧,一刺不中,身若飘风,已转向篷车尾端。

拧身、错步,霍地一个疾转,身后一截长发,马尾也似地甩了起来,却是舍剑不用,左腕突出,白森森一只细手,凌空作势一指。

“咔!”

哑簧响处,一蓬银丝,再一次直向袁菊辰背后袭来。

另一面的秃顶汉子,更不示弱,这一霎,更是紧追不舍——一双流星锤,忽悠悠泛出大片银光,疾雷奔电般直向袁菊辰脸前击来。

好厉害的联手夹击。

像是炊烟一缕,袁菊辰已拔身而起。

他那一双分开的脚步,恰似漫步幽灵,极是巧妙地竟自落在飞来的一双流星锤之上。

随着他吐气开声的一声喝叱,似虚又幻,浪子踢球似地,又把南瓜般大小一双流星锤倒踢了回去。

“唰!”

宛若倒卷银河,忽悠悠反向对方击到。

力道疾猛,势若排山。

秃顶汉子怎么也料不到竟然会有此一手,直吓得面无人色,猛地抛出了手上锁链,欲待闪身,哪里还来得及?

呼啸声中,银河倒卷。

“砰!砰!”

一双流星锤,已双双击中他全身上下。

这般力道,自是可观。

秃顶汉子“啊呀”一声,整个身子被击得倒蹿了起来,大口鲜血,随着他后仰的身势,怒泉般狂喷而出,“扑通!”跌落出丈许开外,顿时命丧黄泉。

却是——

袁菊辰低估了身后那个女人。

飞身凌空一瞬,他却也没有忘记身后的一蓬飞针,是以特意地把身子纵高一些,就势挥掌,发出了大股劲道,即所谓的“劈空掌”力。

那个体态婀娜的细腰女人,颇似难当袁菊辰的反手一击,整个身子向后直倒下去。

好柔软的一式妙姿。

随着她的娇姿一转,蜉蝣戏水般已飘身丈许开外。

袁菊辰却是放她不过,起落间,有似轻风一阵,“呼”地直向她身后袭到。

足方落地一霎,仿佛才觉出左面足踝微微一麻,不禁心里一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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