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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似友似敌(3)

他本想仗着内功深厚,硬挡对方一掌,但此时一试对方掌力,已察觉对方年纪虽轻,但内力沉雄,造诣极深,掌上已足有练成昆仑派“天龙指”、“天罡掌”等功夫,可真不大敢让他手掌上身,当下吸一口气,胸口忽然内塌,足下分寸不移,但胸部与对方的手掌忽地拉长了寻尺之多。

金瑞也是大吃一惊,想不到这位峨嵋掌门,居然敢硬抵他一记极厉害的掌力。因对方胸口缩退,也不敢再进,身形侧上,掌化“横扫四海”之势,“砰”地又是一股沉雄掌力,朝太清真人胸胁处撞去。

太清真人突然半转身躯,手出如风,径去扣他掌腕之间的脉门。

这一下出手平淡无奇,但令人惊心动魄的,却是出手之快,认位之准,无一不是已臻化境。

金瑞心虽微凛,但面上神色不变,急急一抬腕,手掌下垂,迅疾无伦地轻轻一拂。

莫看他这一拂,用不出什么力量,但因他手指已练有奇功,如若被他拂中脉穴,虽不能立刻致死,却也得皮折骨碎,奇痛难当。

太清真人低喝一声“好手法”,也自不离原位,手腕震处,宽袖陡然飞起,袖影掩目中,肩身不动,手臂却突然加长,五指如钩,已堪堪扣摘住对方手肘。

这两人一贴近身,便连施极上乘的内家手法,各出一手在极有限的空间里换了两招,只看得旁边的珠儿美眸大张,无法旁眨。

金瑞指尖刚触着对方宽袖,便知不妙,斗地飞起一脚,直向太清真人下三路踢到。身子也顺脚踢之势,向后一仰,等如退了两三尺。

太清真人见他应变神速,这一脚又踢得极是恶毒,不得不移宫换位,两人登时错开数尺。老道人不容对方缓手,双臂一振,已重新扑近,两手齐出,左手刚猛无化地拍出一掌,右手却轻巧迅疾地扣拿对方臂肘腕数处脉穴。

金瑞识得对方已施展出本门心法阴阳掌,讲究刚柔并济,凶险均具,尤其在这位一代高人手底施展出来,更加教人有左右为难之感。

他可不敢怠慢,仗着昆仑身法独步天下,口中清啸一声,身躯旋转如风,移向一旁,单单抵拒对方左掌猛击之力,“蓬”的一响,两人掌力相交。金瑞内力略逊,被震得多转了一圈。

太清真人微微一笑,道:“当真身法神妙,独步天下”话声中欺身急进,或是左拍右拿,或是右拍左拿,总之一刚一柔,一凶一险,霎时间已攻了六招之多。

金瑞奋力封拆,尽施昆仑心法,却仅能自保。

太清真人道:“十招已过,金施主小心了”

金瑞默运真力,疾出一掌,抵住对方极是凌厉的一击,但觉血气微浮,因此不敢答话。

只见老道人并不着急,依然用峨嵋派心法阴阳掌,继续进攻,七招之内,直把金瑞迫退三丈之远。

这时只剩下三招,太清真人陡然攻势微滞,金瑞向后面一退,又退了三四尺远,趁势换一口气。

目光一掠,只见太清道人雪白须发,竟然无风自动,跟着缓缓向他推出一掌,隔空劈到。

金瑞一念微动,大喝一声,双掌平推出去,但见掌力飚转而出,疾向太清道人沉潜未露的掌力上撞去。

太清真人微微一笑,手掌加快击出,“蓬”地大响一声,地上砂飞石走,风转飚翻。余势犹劲,直向金瑞涌撞而去。

金瑞失声一噫,倏然向后一纵,足足跃退三丈之多。

太清道人飘身而起,如影随形,也跟进了三丈,两人仍然相距六尺左右,蓦地又是一掌遥遥劈去。

这一掌出手之快,当真难以形容,劈空掌力过处,四下劲风乱旋。

金瑞不但一身上乘武功,而且见闻广博。一看之下,便明白对方这一掌已是平生功力所聚,放眼当今天下,能够接住他这一击的,恐怕数不出几个人。

他自问没有这等功力接下来,但闪避更不行。只因太清真人另一掌已蓄势待发,只要他一闪,立时又跟踪追击。这还不算,尚有第一掌的力量,太清真人能够收回来,从背后追到,形成夹击之势。

那时节他就算想硬拼,也无法抵御前后夹攻的内家真力。

金瑞看出不妥,只好把心一横,清啸一声,也把全身功力运聚掌上,猛然推出。

珠儿见他竟然硬拼,不由得花容失色,口中低低惊叫一声。

那边两股掌力相交,“蓬”地大响一声,只见金瑞身形凌空飞起。

太清真人为之一怔,只见那昆仑派年轻高手,借着自己掌力,划空飞返,一下子已碰在那堵高达三丈的围墙上。

须知金瑞这一下凶险异常,只因他的对手太清真人,功力深厚之极,适才的一掌,如不是他在接触的一刹那间,听到珠儿失声惊呼,心念一转,把真力撤回三成的话。金瑞心存侥幸,想借这等凌厉无比的劈空掌力飞开,非立毙当场不可。

这时太清真人脚尖轻点,身形如闪电般移过去,已到了墙下寻丈之处,却不立即出手攻出最后的一招。

敢情金瑞身躯所碰之处,虽是在围墙二丈高左右,但该处并无漆黑铁钉,是以太清真人一心等他掉下来,然后才发最后一掌。

但见金瑞在光滑滑的墙上稍微一停,身形陡然沿墙横飞。

太清真人暗自一愣,忖道:“我真是老糊涂了,昆仑身法擅名天下,能够在空中转折如意,怎能等他坠跌下来方始出手?”

念头方转之时,金瑞横移六尺之远,已找到一根漆黑的铁钉,伸手一按,身形拔空又起,转眼间已飞出墙外,隐没不见金瑞身形一坠地,陡觉双脚一软,站立不住,向前一仆,忙伸双手按住地面。他脑筋灵活异常,已想到这里离太清真人不过两丈左右,中间只隔住一堵高墙。他如听出自己仆跌地上,势必飞身跃过墙来,把自己活活擒住。

这时在墙内的太清真人果然听出声音不对,微微一笑,正要有所动作,忽又听到“刷刷”两声,第一声尚在丈半以外,第二声已到了四丈以外。

老道笑容一敛,转目凝视着珠儿。

珠儿心头大震,垂下臻首。

太清真人沉声问道:“你可知道适才贫道因你惊叫之声,把掌力撤回三成,才让他能够借力逃走么?”

珠儿缓缓道:“弟子罪该万死。”

太清真人又问道:“你以前认识他么?”

珠儿道:“七八年前,弟子随双亲到京师,闯入宫禁,被藏边第二高手萨迦上人所伤,无意中逃入他家中,得过他救命之恩。”

太清真人道:“你怎不早说,既是曾受他救命之恩,理合还报。幸好适才因你惊叫之声,无意中已救回他一命,旧恩可偿还。”墙外的金瑞听到这些对话,心情大为激动,忽地胸口一闷,一口热血几乎冲口而出。

原来他强借太清真人的掌力飞退之时,早已被震得血气浮动,其时生死存亡,系于一发。他仗着内功深厚,硬是运一口真气,压住向上翻腾的血气,终于逃出墙外。当他仆倒地上时,暗中想到太清真人会闻声赶出,心念一转,手掌已抓起两块硬土,抖腕向外打去,先后两声过后,生似他已纵走,果然骗过太清真人。

但这一口鲜血喷出来的话,势非惊动墙内的太清真人不可,登时又运集全身残余力量,把这一口鲜血迫回五脏六腑。

太清真人转身向隐仙楼走去,一面道:“看在他曾救你一命的份上,贫道还剩下的一招,也一并算了。”

珠儿紧随着掌门真人,连忙谢过,不一会已上了三楼。

太清真人道:“你进房来,有个使命要你做到。”

说时,已走人静室之中,珠儿跪在太清真人榻前,敬候差遣。

太清真人取出一支金光灿然,长约半尺的古剑,道:“珠儿,你可认得这是什么?”

珠儿恭容道:“这是历代祖师相传的信物,凡是金剑所到之处,等如掌门真人亲自降临!”

太清真人道:“不错,如今便命你带着金剑信物,去把金瑞活捉回来,如需人手,可用金剑随意调遣。在你把他带到贫道面前以前,不准你与他交谈一语!你可听清楚了?”

珠儿心乱如麻,口中却清晰地应道:“弟子已听清楚真人谕旨。”

且说在围墙外的金瑞,好不容易等到太清真人走开,这时又怕观中弟子出来察看,忙忙起身,忽地一阵晕眩,一交摔倒地上。

这一交跌得不轻,胸中那口热血直喷出来,洒了一地。

他暗自叹一口气,忖道:“罢了,我本来只是血气震荡,如若不须强运真气,逃出此墙,只须调息片刻,便可复原。等到出了墙外,如果吐出那口鲜血,也不须半个时辰,便可无事。目下却坏在把这口鲜血迫回内脏。”

他这种伤势说重不重,说轻也不轻,就看当时的情势如何而定。

假使此刻一切无事,可以让他安心疗治的话,则最多大半日工夫,便足够了。

倘若没有时间立刻运气自疗,还要走动的话,伤势恶化起来,要治个三年五载,或是三两个月都不一定,就看他走动得剧烈与否和拖延的时间长不长久。

他缓缓走开,数丈远处便是陡峭的山麓,沿着山麓走了大半里路,赶快隐在黑暗中,跌坐调息运气。

四下一片寂静,隐仙观虽有数百道侣,而且正在咫尺,但却不闻一点人声。可知观中规律之严,不比泛泛。

他坐了大半个时辰,自觉伤势已好了大半,以后的十数日中,只须加倍用功,同时在伤势未痊以前,不运真气内力与强敌动手,便可完全复原。

这时心中大为宽慰,想起那峨嵋掌门太清真人,果真是名不虚传,无论在处事或武功,都不愧为名山大派之主。

转念又想到珠儿,她既然认识自己,这一回倒不知会连累得她受什么责罚?

他再也坐不住了,缓缓站起身,仰天长叹一声,凄然忖道:“天啊,为何这般爱情如此多灾多难,纵然想见她一面,也魔障重重……莫非是命中注定,我非遁入沙门不可……”

“赤手屠鲸千载事,白头归佛一生心!”这两句他最爱吟诵的诗句又苍凉地在他耳边回响。

悲叹哀感之情,在他方寸之中泛涌,但他仍然记得此处离隐仙观不过半里之遥,不能久留。于是尽力收慑心神,用有节奏的步伐沿山麓而走,这时他以施展昆仑行功心法,虽然走动,却是在运功行气,增强真力。

又走了大半里,只见一道狭谷穿过此山。

走完这道狭谷,又沿着另一座山的山麓走去。这时曙色微现,四面山顶云雾沉沉。

不久他又走入一道谷中,天色渐亮,他停住脚步,歇息一下,自觉伤势又好了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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