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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回 分道赴酆都 前途有险 避仇杀茅店 后患无穷

却说那汤师爷见戴文玉说不认识雷老爷,仍然陪着笑脸道:“姑娘不认识雷老爷没有关系,但雷老爷却认识姑娘,只要姑娘肯移玉步前往乐行庄上,雷老爷必定尽情招待,连我这个师爷也可以叨光哩!”说完呵呵大笑,正等着戴文玉回答。

戴文玉一看汤师爷满脸一奸一猾的样子,老早就有气,现在见他依赖着不走,更加气愤,喝道:“快滚!我不认得你们什么雷老爷电老爷,要再不走开,我就不客气了!”

汤师爷那知厉害,看到戴文玉秀目含嗔,粉脸孕春,另有一番风趣;不但不肯让开,反而嘻嘻笑道:“雷老爷的本事大哩,在南吕府的地方上,提起雷老爷谁个不知,那个不晓?

只要他肯赏识你,包你快活下……”

忽然“拍!”一声,汤师爷左手握脸呼起哟来,破口骂道:“反了,反了,这妮子竟打起我来,等一会管教你识得你汤师爷的厉害,你……”又被“拍”的一声,打得他把话咽回去。可是,围在店外的闲人,却拥了过来,还大喊:“不要放走了这个一騷一妮子!”

戴文玉一看来势,就知道不会善休,这些围观的“闲人”,也不会是什么好脚色,不过因为时在白天,自己也不愿出手伤人,立刻使了一个“秋风扫叶”的招式,娇一躯一转,就把四五名壮汉扫倒在地,就势往前一探粉一臂,竟捞起那“汤师爷”的瘦腿,把他倒提起来,又是一个“秋风扫叶”,把汤师爷的上躯,打在拦路壮汉的身上,壮汉又被她打倒了四五名,汤师爷那上躯也被那群壮汉的身一体打着,痛得他连喊:“姑娘饶命!”

罗凤英看到师姐已经出手,自己也不甘落后,连掌如风,夺门而出,虽然她才用二三成的功力,可是那掌风已把这群蠢汉刮得站不稳脚,“哗--”一声,纷纷倒退,被罗凤英和戴文玉纵出街心。

这时,戴文玉才把那汤师爷放在街上,喝道:“你们这班狗仗人势的东西,本该即时打死,可是,你姑娘从来不杀俘虏,暂时寄下你这个狗头,虽然是这样,也要给你做下一点记号,免得以后难认。”立刻莲瓣一起,把那师爷一只右耳踢出五六丈外,痛得他杀褚般嚎叫起来。

戴文玉和罗凤英就在这种凄厉的声中,徜徉而去。

在白昼里戴文玉罗凤英两人不便施展轻功,缓缓步出镇外,看到后面还有人远远跟着上来,罗凤英又喝了一声,反身扑回去,把他们驱散了,才又回头追上戴文玉。

那知两人还没有走出十里,忽听到背后一阵蹄声。戴文玉说道:“来了!”招呼罗凤英,一连几纵躲进附近的林里。

戴罗两人刚刚藏起身形,已见离开二三十丈的大路上,如飞地冲出六匹高头大马,骑在马上的人个个都在三四十岁之间,其中一个打扮得更为出色,一身碧绿色的紧身箭衣,头戴英雄巾,腰跨着镖囊,背上斜插一枝长剑。

这几人的打扮,颇有一付英雄的色彩,几乎使戴罗两人怀疑起自己神经过敏;但是,这几匹马来得很快,也没有注意到有人躲在林里,竟是一掠而过。

罗凤英笑道:“我们真是被惩热汤者吹冷斋了,听到马蹄声,也以为是贼人追来。”

戴文玉粉脸一红道:“师妹别大意了,在江湖上仍然是以小心为妙,你看蝉师妹的武功就比我们高出多少倍,可是一个大意就被贼人擒去,如果不是于志敏及时赶到,还不是遗憾终身吗?”说得罗凤英毛骨悚然,讪讪地嚅嚅地说:“师姐误会了我的意思了,我是把那句话作为解嘲吧,我们一入江湖,就有强敌环伺,那敢大意?师姐的教导,愚妹铭记在心里就是。”

戴文玉见她这样说,回过来一想倒也是道理,深悔一下子口快,使这个师妹有点难堪,只好用话支开道:“那些我们不说它罢,现在上树去了望一下,看这几骑到底是干什么的?”说完立刻一个“松鼠登枝”跃到树上,拣一处树叶浓密的地方,隐藏起来。

罗凤英看见师姐已经上树,也立刻使一个“平地青云”随后跃上另一株树,隐蔽起来;戴文玉看到师妹那种轻松异常的身法,也暗暗钦佩。

不久,又见远处尘埃滚滚,先前过去那几人又策马如飞地回头,到达林子的旁边,缓辔下马,其中一个汉子道:“雷二哥,看来我们是追错路了,不然,凭着两个一娘一儿们能有多少能耐,跑得出我们的快马追踪?”

罗凤英打量那说话的人,生得紫脸膛,大耳朵,穿着一件茶褐色紧身,一双肥一大的手掌,似乎比常人还要大上半倍,背上斜插着一枝黑油油的一柄一,因一柄一的下端是瘦细的套,一时也看不出是什么兵刃。

只是那汉子话一停下,就听得那打扮得出色的男人答声道:“孟老五,你倒想错了,我雷民纳不是夸口,这周围一二百里的地方,那一条路我不熟悉?刚才在镇上明明听说那两个一娘一儿们走这个方向,而这个方向又没有别一条岔路,她们能跑到那里去?或者就藏在这个树林里,在笑我们哩!”

“对!我二哥说得对,那两个一娘一儿就躲在这树林里,我们先搜他一妈一的一搜。”穿着灰色箭衣,一陰一陽一脸的汉子说完,就要进入林里。

雷民纳忙挡着道:“老三你可是疯了!那有像你这样鲁莽的?万一那两个一娘一儿正躲在林里,这样进去,可不是要吃她的亏?”

“那么,你说怎样搜法?”

“反正我们有六人,就一路进入林里,第一第四望树上,第二第五看前面,第三第六看侧面,待进入树林中央,再围成一个圈,向四面搜去,如果她们真个躲在林里,就可以把她追出林去,这就叫做反客为主。”

“二哥好主意!”

各人同声嚷着,立即开始行动,由那雷民纳带头,各亮出兵器,步向树林边。看看将要全部进入树林,忽然一连两声娇叱,两点寒星直取雷民纳的双目,一蓬树叶也像骤雨般,朝着后面五人罩到。

雷民纳骤遇此变,眼看亮晶晶的两点寒星袭来,已无法往横方向躲避,迫得使出“铁板桥”功夫,身躯往后一倒,可是,倒下不到一尺,已被后面的人挡住,倒不下去,说时迟,那时快,两枚锋利的金钱镖已带着轻轻的嘶声,冲额而过,把他额上的头皮,削飞了两块。

后面的群贼,也被罗凤英发出的树叶,划破了肌肉,哇哇怪叫,立刻就全部退出林外。

雷民纳定得好计划,自以为什么“反客为主”的方法,万无一失,那知一入树林,连到敌人躲在什么地方都没有看清,就全吃了大亏,自己几乎被金钱镖打瞎双目犹是小事,最可惊的还是敌人竟有“飞花却敌”,“摘叶伤人”的上乘功夫,仅凭着一把树叶,就把自己这方面打得头破血流。

本待急流引退,又因为自己的名声太大,这样狼狈而逃,这个脸放到那里去?尤其是那一陰一陽一脸的老三一性一子最暴,同时,也吃亏最大,身上被树叶割伤好几处,所以一出了树林,就破口大骂。

罗凤英听他骂得刻毒,而且还有很多不堪入耳的话,心里大怒,轻轻一跃就到了戴文玉藏身的树上,向戴文玉道:“师姐!那个狗贼忒可恶,我出去给他吃点苦头好不好?”

戴文玉笑道:“敌势太强,我们不便现身,只消如此如此,就够他受了!”罗凤英微微一笑,就依着师姐的计划,各自进行去了。

那一陰一陽一脸雷老三骂了一会,见树林里没人答应,又改一种骂法:“你这两个贼婆一娘一,在里面磨什么豆腐嘛,难道还没磨出x来?等你老子把你心肝五脏都掏出来,你才称心满意哪!你……啊呀!……”双手赶忙一掩鼻子,又“呀!”一声改握耳朵,又呀一声,改握嘴巴。群贼虽然明知大敌当前,也忍不住因为雷老三那种手忙脚乱的样子,而纵声大笑。

雷民纳回头一看,见老三吃了大亏,连忙把他一挟,双脚一顿,倒退出两丈开外,仔细一看,原来是雷老三的鼻子的下端,被一枝小树枝横贯过去,就像小犊穿鼻一般;两边耳朵也被两根带有一个粗疙瘩的树枝,穿通了过去,嘴巴却被塞上一块蚁窝。

纵使雷民纳胆子再豪,到此也觉得有点儿胆寒,忙从镖囊里取出一枝青燐箭来,朝着树林里就摔。

罗凤英看到敌人朝着树林发暗器,正待纵身过去把它接过来,忽然侧面吹来一阵劲风,竟把那暗器打偏了两尺,“刷”声跌到地面,“轰!”一声响,那暗器竟自行爆开来,把罗凤英吓出一身冷汗。

罗凤英惊魂甫定,已经看到戴文玉像穿花蛱蝶一般,穿枝过榦地飞了过来,罗凤英也暗暗佩服。

戴文玉过来之后,立刻轻轻道:“敌人放出来的是青燐箭,等一会这树林就要焚烧起来了,我们快从那面走出去。”

罗凤英往地面一看,那枝箭原来熊熊的火光,已经燃一烧上附近的小树上,这时候林外又接连飞进三枝青燐箭,在几处爆开来。

罗凤英更不犹豫,立刻随着戴文玉躲躲闪闪,不消片刻已到达树林的另一端,正待离林而走,猛然看到一里多远的尘头起处,一彪兵马约有五六百人,飞驰前来。

戴文玉喝声:“快跟我走!”

不容分说,拉住罗凤英跳到地面,施展轻功,向侧方飞奔而去。

那彪兵马的前头,倒有几个成名的人物,远远看到有两个女子向侧方飞跑,身形迅速,料知必是自己要捕获的人物,大喊一声,也就包抄了过去,这么一来,就变成和戴罗两人相隔一里多路,同一个方向飞奔。但是那些官兵岂能追得上这些飞檐走壁的人物,渐渐被愈抛愈远;就是戴罗两人的轻功,也比较那些官兵里的高手胜一筹,渐渐也把所有的人马抛到后面。

这样跑着跑着,约有一个时辰,已是斜日西照,后面一阵马蹄的声音,追了上来,罗凤英回头一看,却原来是雷民纳那六人骑着骏马,跟踪而至,不由得发恼道:“师姐!我们先把这几个狗贼毁去,抢他们的马!”

戴文玉边跑边答道:“我们先是一路跑罢,待他们追上来再说!”

罗凤英只好跟在后面飞跑,约莫再走二三里,到达了一个峡谷,戴文玉一路通过峡谷,就往旁边一闪,说一句:“师妹!用暗器作战!”

罗凤英应了一声,右手掏出一小撮蚺骨针,左手往地面一抓,抓起一天把沙石。戴文玉见师妹是这样准备,自己也就在囊里取出十二个金钱镖,左手也抓起一把沙石,静静地等候着。

就在戴罗两人准备就绪的当时,峡谷里已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夹一着一声大喊:“小心贼人暗算!”

罗凤英暗道:“这回你也怕了?”望了戴文玉一眼,彼此发出会心的微笑。

虽然那人是大声叮嘱他的徒众,可是蹄声并没有缓下来,刚刚要冲出峡口的当儿,突然一声:“照打!”一阵微末状的暗器夹一着十几枚亮晶晶的金钱镖,当面打到。

领头那一位正是雷民纳,看到这种情形,喊声:“不好!”从马上凌空纵起两三丈,后面的几个有的凌空纵起,有的滚鞍落马,虽然是身形迅速,但群贼中也有两人中了金钱镖,把腿上削去两块厚肉,也有三个被沙石打得唷唷呼痛。

惟有雷民纳却没被这些暗器打着,那知身形再度降落的时候,在两丈左右高度的空中,看到一蓬针雨飞到。

雷民纳的武艺却也不劣,知道这一蓬暗器厉害,就在空中来一个“孤雁翻云”,把身一体往后挪后五六尺,冀图避过暗器的来势;那知这一次,罗凤英存心要他的一性一命,好夺马奔跑,所以戴文玉发出金钱镖和沙石的时候,罗凤英仅发出一把沙子,而用足手劲,将一小撮蚺骨针全部用在雷民纳的身上。

只见嘶嘶风声过处,已有两根蚺骨针穿入雷民纳的心脏,腿上也中了五六根,连哎一声都喊不出来,那一尸一体就像断线风筝般,“蓬!”一声坠一落 地面。

那群恶贼看到这种情形,那敢抵抗,“哗--”一声,拨头就跑。

就在这一瞬间,罗凤英和戴文玉已各跨上一匹健马,小腿用力一夹,那马痛得长嘶一声,耳尖一竖,拨一开四足,飞冲而去。

戴文玉和罗凤英骑着夺来的骏马,一路奔驰,也不计到底跑了多远,看看到了夜幕低垂,才又到达一处山凹。山凹里却有两家茅屋,里面灯光艳艳。

这时,两位女侠都有点累了,牵着马到达门前,却听到一个五六岁的男孩子声音嚷道:

“一妈一!马!”戴文玉知道里面有女人,更为安心,立刻拍门喊道:“大一嫂!请开开门!”

那屋子里面应一句:“那里的姑娘来我们这里,敢是走错路了?”

“我们正是走错了路,请大一嫂开门让我们进去可行?”戴文玉又回答一句。

屋里答一声:“来了!来了!”

接着就听到脚步声从里面出来,门缝透出来的灯光,却也闪烁不定。当那脚步声快到门前的时候,戴文玉见罗凤英也要挤过来,急忙把她往旁边一拉,闪过一边,俯耳道:“不知是敌是友,万事小心。”

罗凤英被师姐一拉,正是莫明其所以,到这时才恍然大悟,也不做声。

茅屋的门打开了,戴文玉借着灯光一看,打开门的是一个三十来岁的妇人,面目倒也端正,眉梢眼角颇有几分英气,右手端着一枝油盏灯,左手牵看一个五六岁的孩子;那妇人站在门里,也端详了戴文王和罗凤英一下,才笑道:“原来是两位姑娘,还有马……”

“大一嫂!我们是一对姐妹,走迷了路,想在这里借宿一宵,请大一娘一方便方便!”戴文玉抢先说明了来意。

那妇人笑笑道:“与人方便,自己方便,有何不可?不过,茅屋简陋,恐怕没辱了姑娘,如果不嫌弃,就先到里面坐吧!马也牵进来,从屋里送到后面去。”

戴文玉和罗凤英都向主人客套了一番,先把马送到后面去,原来这家茅屋却是前后三进正屋,另外有侧屋,虽说是山居,倒也还整洁,壁上也挂有虎叉,钢刀,网罟之类,料是渔猎世家,可是,却没有一个成年的男人。

回到居中那间正屋,坐下之后,那妇人笑迷迷地,望看戴文玉道:“姑娘恐怕不是迷路吧?”

戴文玉闻言不禁一愕,那妇人又笑道:“也怪不得姑娘惊疑,事实上这个年头的路难走,到处都容易遇上恶人,但是要请姑娘放心的就是寒舍并不是那种人……”

戴文玉听到人家是那样说,而且今夜又要寄宿在人家这里,那好再隐瞒着,当下就点头承认是被恶人追赶,才落荒而走,那妇人听了又道:“如果我猜得不错,那么姑娘是从省城来的了?”

此话一出,戴文玉和罗凤英都同时大变,脸色都同时大惊。那妇人笑道:“姑娘不必惊疑,这些都是今天早上有二位小侠来此问路,拙夫送他们上路的时候说起的……”罗凤英听了竟“呀!”一声叫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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