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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剑气映金波(2)


  "天暝暝兮地无情,志难酬兮气难平,独佩孤剑兮,走荒瀛……"歌声低沉悲壮,一种英雄落魄之情,令人闻之,但觉悲从中来,不能自已。
  胡不愁忍不住长长叹息一声,道:"阁下独立异行,本是自求寂寞,以阁下才情,何必如此自苦?"白衣人也不答话,过了良久,方自缓缓道:"此乃先父之歌……"他胸有积郁,要一吐为快,但语声却嘎然而止。
  胡不愁黯然一叹,似已从白衣人谜一般身世中,寻出了一丝头绪,当时试探着道:"令尊必非常人,非常人必有非常之遇?"白衣人又自默然良久,缓缓道:"先父世之奇才,兼通百拉,唯因如此分心,武功难求精进,是以一生中战无不败,落魄潦倒,受尽世人冷眼,终至飘洋远引,多年去……"似觉话也说得太多,语声又自嘎然而止。
  然而这短短一席话,却已使胡不愁思潮如涌,暗暗'时道:"白衣人之父,必因自己切身之痛,便令爱子将世事万物惧都抛开,专心武道,听那歌声中悲愤不平 之意,那老人必定死不限目,白衣人自幼便被此不平之气所熏染,自也愤世嫉俗,而将生命完全献于武道。"他已从那中,将白衣人身世塑成了一个简单的轮廓,但 心中却不知是该欢喜?还是叹息?
  白衣人缓缓道:"我之身世,别人无权得知,纵然对你说出一些,你也必须立刻忘去。"语声冷酷无情,再无半分方才那种情感的痕迹。他生命的窗靡,虽因长久之寂寞而忍不住为人启开一线,但方启一线,便又立刻紧紧关闭。
  五色帆船,绣阁般的船舱中,小公主正在插花。
  她衣袖高高挽起,露出了雪白的手腕,雪白的小手里,拈着一枝盛放的茶花,花瓶却仍是空的。
  方宝儿坐在她身旁,出神地瞧着她,瞧她如何将这枝花插下去。水天姬坐在他侧对面,手里拿着本书,但书本半卷,也不知她是在读书?还是在想着心思。一眼 望去,但见玉瓶香花,素卷美人,再加上个身穿新裁的锦绣衣衫,宛如粉装玉琢般的方宝儿,看来真似图画。小公主突然抛去了手中花枝,娇嗔道:"不插了。"方 宝儿瞪大了眼睛,道:"为什么?"
  小公主道:"有你在身旁,我花总是插不好。"水天姬娇慵地伸了个懒腰,媚笑道:"我的小丈夫,快坐过来陪我念书吧,在那里惹人讨厌做什么?"伸出手,将方宝儿拉了过去,笑道:"乖乖的,坐近些,嗯!这么才好。"两人真的靠在一起,念起书来。
  小公主瞧着他们,突然站了起来,来来去去走了两圈,突然又坐了下来,拿起剪刀将花校一段段剪得稀碎。
  水天姬瞟她一眼,格格笑道:"我的小丈夫已不在你身旁,你的花怎么还插不好呀?"小公主绞着剪刀,顿足道:"烦死了,烦死了,烦死了!"水天姬笑得花 枝招展,拍着方宝儿道:"你瞧,你不走人家也烦,你走了人家也烦,这该怎么办呢?"小公主咬着嘴唇,道:"他呀,他死了最好!"水天姬娇笑道:"哎哟,那 我可不就成了寡妇?"轻轻搂起方宝儿,道:"我的小丈夫,你可不能死呀!"方宝儿道:"我死不了的,你们放心吧1"小公主突然跑过去,在他手臂上狠狠咬了 一口,方宝儿"哎呀"大叫一声,疼得从凳子上跌了下去。
  只听一阵轻悦的铃声,叮叮当当一路响了过来,铃儿推开门,皱盾笑道:"这三个孩子真烦人,船都快被你们吵翻了。"水天姬笑骂道:"死丫头,你再说,谁是孩子?"铃儿格格笑道:"你不是孩子是什么?"
  水天姬娇嗔着跑过去,笑骂道:"你说,你说……"伸手去呵铃儿胳肢,铃儿不等她手伸出来,已笑得缩成一团,告饶道:"好姐姐,饶了铃儿吧,你不是孩子,你……你是老太婆……哎啃……宝儿,快来救命呀,你这老太婆,要谋财害命了……"银铃般的笑声,远远传出门外。
  珠儿也推门走了进来,又是好笑,又是跺脚,道:"小祖宗们,别吵了好吗?人家都已上去,就等着你们哩!"水天姬放开手,道:"谁等着我们?"铃儿喘着气道:"你瞧,吵得我把正事都险些忘了,侯爷要船上的人都到上面大厅去,说是有事盼咐。"大厅中弥漫着衣香,香气如花。
  二十多个锦衣少女,虽在低声笑语,但眉字间却都带着些疑虑,不知候爷究竟要吩咐些什么?
  方宝儿一群人上得厅来,似乎也被厅中这种说不出的声音意味所感染,不知不觉,藏起了笑容。
  紫衣侯还未来,方宝儿倚窗外眺,只见骄陽正盛,海上金波万丈,海岸边却是人影幢幢,似乎也有许多人立在岸边,向这帆船眺望,浪涛声、海风声中,不时还夹杂着一两声豪迈的大笑,想是岸上群豪,等得无奈,正在哄饮作乐。方宝儿思及这些武林雄杰的豪举,又不觉神往。
  突听一声轻咳,厅中立时寂静无声,等到方宝儿回转身子,紫衣侯已坐上了屏风前的交椅。
  他敏锐的目光一扫,便似将厅中每个人都瞧了一眼。方宝儿只觉这目光中有种说不出的威严,不禁垂下了头。
  紫衣侯虽末说话,但每个人心中,却都已隐隐觉得有种不样的沉重之感,厅中更是静寂如死。
  一阵脚步声响过,二十多个身穿蓝衣的健妇,每人捧着口紫铜镶边的紫檀木箱,垂首而立。
  紫衣侯沉声道:"放下,打开。"
  健妇们放下箱子,启开箱盖,只见一阵殊光宝气,自箱子里辉耀而出,二十多口箱子里,装的竞全都是珠宝。
  紫衣侯缓缓道:"我之家财十九均已在此,除了珠儿、铃儿外,你们每人都可分得一口箱子。"少女们惶然失色,颤声道:"这是作什么,难道是我们做……做 错了什么?侯爷你竞……竞要…。"紫衣候微微一笑,道:"你们相随于我已有多年,来日我若不幸身死,怎忍你们飘泊无依,箱中戈戈之数,已可够你们一生衣食 无虑,但愿你们各能自寻归宿,也不拉与我多年相聚……"话未说完,少女们已有的惶然泪下,齐声道:"侯爷春秋正盛,怎地平自说出此等话来?"紫衣侯微笑 道:"强敌当前,这一战实是生死难知,我若不先为你们作个安排,怎能安心一战?"他虽然谈笑生死,但笑中也不禁有些黯然之意。
  少女们一齐拜优在地,欲语无言。小公主忽然痛哭着道:"爹爹你若没把握战胜他,何必没来由地与他厮杀?"紫衣侯面色一沉,厉叱道:"你小小年纪,知道 什么?这一战我纵是明知必死,也是势在必战,绝无选择!何况这一战胜负之数,他与我正是各占其半……你生为我的女儿,便该切切记着:'有所不为,有所必为 '这八个字,便是我辈武人之本色!"小公主不敢再说,哭声却再也不能停止。
  方宝儿听得"有所不为,有所必为"这八个字,心中忽觉一阵热血直冲而起,奔腾汹涌,不可断绝。
  转眼望去,厅中无一人不是热泪盈眶,有的且已痛哭失声,就连水天姬亦是泪眼模糊,不敢去瞧这悲壮的景象。
  紫衣侯仰视窗外白云,默然半晌,缓缓道:"铃儿、珠儿,我本也应当还你等自由之身,怎奈……"微微一叹,手指小公主,接着道:"怎奈她实是年龄小,必 须有人照顾,你俩与她相处时日最久,如今我使将她以及这艘帆船与船上剩下的物件,全都交托给你们……我实不忍令你们的青春虚度,而终老海上,但……"铃 儿,珠儿满面泪痕,伏地痛哭道:"候爷怎么能说这样的话?侯爷就是要咱们去死,咱们也是心甘情愿的!"少女们更多已泣不成声,纷纷道:"我们情愿跟着铃 儿、珠儿姐姐一齐去死,也不愿离开这里。"紫衣候沉声道:"有些事到临头,谁也勉强不得,何况你等正值青方宝儿呆呆地瞧着这满厅痛哭着的少女,呆呆地瞧着 这镇静从容、气度恢宏的紫衣侯,心里不觉泛起一种奇异的滋味,暗叹付道:"一个人面临生死关头,若还能保持紫衣侯这般气度,此人若不是生性凉簿的冷血之 人,便必是提得起,放得下的真正大英雄。"忽然间,岸上隐隐传来一阵阵騷动与惊呼,似乎群豪俱在纷纷呼喝着道:"来了……来了……"方宝儿心神不知不觉间 也为之一震,转首自窗口瞧了出去,只见一艘轻舟,自岸边破浪而来,两条精赤着上身的大汉,齐力摇桨,一条黑衣劲装大汉,双腿微分,泰山般卓立在船头,远在十余文外,便引吭大呼道:"回禀侯爷,那白衣剑客,此刻已来了。"满厅之人,惧都耸然动容,就只这"白衣剑客"简简单单四个字中,便似已含有不知多少神奇,魔力,足令风云激荡,山河变色!
  紫衣侯苍白而镇静的面容,也焕发起-种奇异的光采,使他那有如上古神话人物一般的面容,更平添几分奇异的魁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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