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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4 章 旧情已了

你撒出了网,用猥亵的讲课和一性一感的昆虫作诱饵。你小心翼翼把那些你还没有给过分数的学生或者还不到21岁的女生扔回去。

“专题研讨”还算不上是正式的及物动词。尽管如此,在任何一所研究型大学里,大多数研究生常常会无奈地感觉到他们是研讨会的对象,而不是研讨会的积极参与者。他们用“被研讨到麻木”来描述那种过度饱和的状态。就塞莱斯蒂娜的情况而言,她每周的研讨会始于星期一下午四点钟化学系的研讨会;阿德利教授的小组研讨会在星期二午餐时间举行,历时两个小时;星期四下午四点钟是有机化学研讨会。然后是那些访问学者:诸如医学院里的生化学家、邻近的生物学大楼的发生生物学家,甚至一些到农学院去做报告的学者(农学院距离化学大楼很近,骑自行车只需10分钟就到了)。只要他们的报告可能与她的论文有关,她就必须去听。在这种压力下,研究生和博士后在挑选实际参加的报告会时,标准定得很高,就毫不奇怪了。塞莱斯蒂娜她们实验室里的人一般都不参加其研究范围以外的报告。除非研讨会的主题确实很有趣,或者不准学生缺席(每周系里的研讨会就属于这种),再不然,演讲者必须是真正的明星,或者演讲题目非常吸引人,这样才能吸引他们去参加。

格雷厄姆-勒夫金教授对于研讨会饱和综合症比大多数应邀做报告的访问学者更加敏一感,因为他不在超级明星之列。他很现实,甚至不把自己放在稍微逊色一些的明星之列。在过去四分之一世纪里,他在约翰斯-霍普金斯大学任教,以优秀的讲演者著称,因此受人尊敬。在生物系里,他的同事都清楚他的研究成就在信息素领域:他们把他的成果描绘成为“挺响亮的”(用这个形容词几乎隐含一着轻蔑),“还算多产”,但是“没有令人瞩目之处”。他目前的研究小组只有两名硕士生和一名在读博士生。他在霍普金斯作研究报告时,人们之所以去听,是因为他们想去听格雷厄姆-勒夫金那生动的讲课,他们并不指望听到一场有深度的科学讲座。但现在,在巴尔的摩西面700英里左右的地方,他要在一个化学系的研讨会上作报告了。琼-阿德利和她的研究小组就在这个化学系里。

勒夫金知道他为什么受到邀请。在霍普金斯大学,琼-阿德利和他保持着一种专业上的关系,它满足了他的自尊心:他是一位超脱的顾问,科学事业上的知音;而她则非常聪明伶俐,但明显是个晚辈。就勒夫金而言,他们的交往不掺杂任何一性一的成分,就连一性一方面的暗示都没有。阿德利虽然比他年轻20岁左右,可不是他喜欢的那种类型。她搬到中西部去以后,他们的联系减少到圣诞节时互相寄张贺卡;偶尔交换重印的杂志,在上面写个短信之类的,只此而已。几个星期之前,,他们偶然在一个学术会上相遇了。临分手的时候,阿德利说:“格雷厄姆,什么时候请到我们那里去。”勒夫金把她的话当成客套话,没有回应,只是一笑了之。出人意料的是,几天之后,他已然在阿德利的书面邀请信里的三个研讨会日期中进行挑选了。他立即开始考虑如何让大厅里面挤满听众。在那遥远的化学系里,格雷厄姆-勒夫金这个名字和生物学家的身份是不可能成为焦点吸引大批听众的。勒夫金是个现实主义者。他知道如何获得成功:用一性一语言添枝加叶地讲述他最近对于汗蜂的研究。

“塞莉,你一点也没有变。”勒夫金低声说,一面用手臂搂着塞莱斯蒂娜,想要亲一吻她的嘴唇。“你来接我真是太好了。”

“格雷厄姆,你也一点没有变。”塞莱斯蒂娜笑着,一面在他的脸上匆忙地没有丝毫感情地吻了一下,同时小心把他的手从身上推开。

“怎么回事?”他诧异地以嘲讽的口吻反问。“相隔两年以后,在繁忙的机场亲一吻以前的情人,有什么不妥当的?在这种地方人们互相接一吻是司空见惯的事。”

“对有些人来说,是这样。哪怕是某些前情人,对你这一位则不是这样。你不记得我们怎么会变成‘前——’?”

“塞莉,那都已经是两年以前的事了。”

“我因此老了不止两岁。”

“什么?”

“也聪明了许多岁。”

“明白了。”勒夫金原本亲一昵的声调变得实际起来。“那你为什么来接我?你对所有的贵宾都提供这种服务吗?”

“贵宾?就你?”塞莱斯蒂娜觉得带点讽刺挖苦,可能比较达意。“不,不是因为这个。”

“那好吧,是你那位教授让你来接我的。”现在他毫无疑问生气了。

“放心,格雷厄姆。琼本来想自己来接你的,可她得参加学校里的教务会。她今天晚上请你请你吃饭。其实,琼并没有要我来,是我自告奋勇地要来接你的。因为我想见你。”她又说:“一起去喝杯咖啡吧。”

塞莱斯蒂娜加了第三匙糖。“你真的一点都没有变。”勒夫金注意到这一点,用匙子指着她的咖啡杯说,“仍然是个糖罐。”

“没错,”她回答,一面慢慢地搅动她的咖啡。“就喜欢吃糖来说,我仍然一如以往。你怎么样?你的白头发多了一点,不过,从演讲题目来看,你仍然是以前那个格雷厄姆-勒夫金。”

“你不喜欢我报告的标题?它还不够刺激?你认为它会吸引那些化学家来听一位生物学家演讲吗?”

“不……是的……没错,”塞莱斯蒂娜很慢地吐出这个词,音调没有任何变化。

“你什么意思?”勒夫金怀疑地问。

“没什么,我不喜欢那个标题:‘昆虫间的一夜情——汗蜂体内一性一欲抑制剂的证据’。是的,真够刺激的了。是的,它会吸引化学家来听的。毕竟,我大概是唯一了解你的化学家。”

“唯一的?琼-阿德利呢?”

塞莱斯蒂娜隔着桌子,把手放在勒夫金的手上。“格雷厄姆,我想,从圣经的角度来说,琼并不了解你。”她的话音变得很严肃。“那正是我想和你谈的。”

“怎么?”勒夫金的声音听上去很古怪。

“格雷厄姆。”塞莱斯蒂娜向后靠了靠,仿佛突然想把他们两个人之间的距离拉到最大。“为什么你,一个56岁的教授,要勾引一个刚过法定年龄的少女?你为什么要做这种事?”

“塞莉,你怎么啦?”他悄声说。“三年前你怎么不问这个问题?如果说是我勾引你,那为什么在将近一年的时间里面,一直是你到我的住所来?你怎么会——”

“与你一起到纽约去,听我的第一次歌剧?”她替他说完了这句话。“难道你不明白我们当时并不平等吗?我并不只是说年龄的差异。”

“塞莉,你是因为怨恨而责怪我。难道最终不是我提出终止的吗?”

她回答说:“没错。最重要的词是‘最终’。你只用了12个月。”

勒夫金决定是他放弃防卫姿态的时候了。“告诉我,你为什么与一个比你大30岁的男人做一爱一,顺便提一下,他是你以前的老师。”重音落在“前”上面,听上去很刺耳。“你在我班上的时候,我们并没有成为情人。”

“格雷厄姆,不要搬弄法律。我并没有在终身教职听证会上指控你一性一騷一扰。我只想弄清楚我们两个人之间的一些事情。我花了很长时间才做到面对事实……”她住了口,往咖啡里又加了一点糖,慢慢地搅拌。“很抱歉,格雷厄姆,我不该生气的。”

“我也不该如此,塞莉。”他伸手把糖盅盖上。“说吧,什么事实?”

“你是一位优秀的老师,不光是在课堂上。可你勾引我的时候,打破了一种信念。”

“又来了,”他打断她的话。“你只需回想一下,那次我们——”他踌躇了一下,接着往下说,“在一性一关系上变得很亲密时的情景。你在听奥尔夫的音乐——”

现在轮到她打断他了。“并且在阅读一段极具挑一逗一性一的对话,你当时正好放在那里。现在你会说那只是巧合,你想考考我拉丁文的水平。”

“不,我不会这么说的。你听音乐的时候,我只不过在摩挲你的脚趾。如果你不喜欢的话,你完全可以制止我。”

“你会停下来吗?”

“绝对会!我甚至会给你个台阶下来。你可以说很痒。”

“我明白了。”塞莱斯蒂娜的讥讽溢于言表。“你好好想一想。你问我,一个21岁的姑一娘一,为什么……”

“女人,”他打断她。

“姑一娘一,女人——随你怎么叫。我为什么答应跟一个比我父亲年纪还要大的男人一起睡觉?”

“噢,我的天哪,你不是想给我上弗洛伊德的心理分析课吧,是吗?”

“我可以这么做,可我不愿意。有时候,事情是什么就什么。雪茄就是雪茄。我根本不相信我当时是在你那里寻找父亲的感觉。或许其他年轻女人会这样。我猜想还有其他的女人?”

“其他的?”

她叫了起来:“噢,格雷厄姆,别演戏了。哪怕就这一次,你诚实点好不好?你是不是还有许多像我这样的?”

“塞莉,没有一个人像你。”

“格雷厄姆!”塞莱斯蒂娜毫不掩饰她的愤怒。“你知道我的意思,像我一样年轻的。”

“有几个。”

“行了。我不会问你究竟有几个。有在我之后的吗?”

勒夫金盯着塞莱斯蒂娜看了一会,然后垂下眼睛。“一个。”

“我明白了。”杯子里面的咖啡已经喝完了,她加了一些糖,让女招待再来一杯。

两个人沉默了很久,才重新恢复某种平静。塞莱斯蒂娜重拾话题。“我猜想我在我们俩的关系中寻求的是平等的关系。我在学识上不能与你竞争,可又不想成为你情一欲的对象,至少希望你在乎我,看重我。你突然把我打发走的时候,我怨恨透了。”

“我知道,”他回答说,“我知道你会有那种感觉的,在我还没开口之前,就已经知道了。我也希望要平等的关系。我对你的一性一吸引力究竟能够维持多久呢——”

“别发傻了!”塞莱斯蒂娜脱口而出。“你谈的是什么一性一吸引力?你的一性一吸引,勒夫金个人的信息素,是知识。年纪大的男人吸引年轻女一性一的是他所掌握的知识。你滥用了这一点。”

“你怎么能这么说?”勒夫金大叫起来。“我可以告诉你,你对我意味着什么?你把自己称作一性一欲的对象,这简直亵渎了我们的关系。”

“哈!”

“塞莉,你别对我‘哈’,”他苦涩地回答。“你难道不知道你的年轻对我来说意味着什么?在纽约听歌剧的时候,我大部分时间都在用眼角观察你,而没有看舞台上唱歌的歌手。对你来说,一切都是新的、陌生的。你真不知道那一切对像我这样的人来说意味着什么?”

“是的,我知道,”她平静地说。“那是个美好的周末。”

“我们当时的一性一关系也并不丑恶,对吗?”

“是的,格雷厄姆,一点也不,在那个时候。可最终,它是丑恶的。如果我是你的唯一的话,我的感觉也许会完全不一样。可你刚才告诉我还有其他人。在我之前和之后。她们在你的生活中又代表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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