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席前借箸驳郦生(2)
郦食其突然想到了一个可以击中张良要害的问题,他也站了起来说:
“我还有一个难以理解的问题,请教子房。”
“请讲。”
“我听人说,子房先生曾竭尽全力拥立韩王成,还差点为此丢了性命。而今,又偏力说不可立六国之后,先生之言与行何其相悖也!”
高阳酒徒的这番话,的确揭开了张良心灵深处那块血淋淋的伤疤,顿时他的脸唰的一下变白了。那一幕幕虽然过去但永远不会暗淡的画面,又一下子浮现在他的眼 前,令他羞愧难当,令他痛心疾首。人的一辈子不可能不干错事和蠢事,然而没有那一件往事,有他竭尽全力去辅佐一位昏愦卑鄙的韩王,更使他感到毕生蒙受莫大 的耻辱。没有想到郦食其今天竟然利用这件事来攻击和嘲弄他。不过他转而一想,这件事天下皆知,也没有什么可隐瞒的,君子之过如日月之蚀,让他说去吧!
张良坦然大笑起来。
他对郦食其诚挚地说:“先生真不失为一辩士,能以子之矛攻子之盾。可是先生听说过一句民谚吧,这就是‘吃一堑长一智’,我今日之所以力劝汉王不要再立六国 之后,正是因为有昔日惨痛的教训。当今分封六国之后,如果项羽不强大倒也罢了,如果项羽更加强大,六国只有折服于他,倒向他的,还能老老实实来向汉王称臣 吗?这是不可之八!”
刘邦刚扒了一大口饭塞在嘴里,猛地吐了出来,指着郦食其骂道:
“你这个鱼木脑袋,满肚皮的书算是白读了,差点误了老子的大事!”
郦食其此时情绪沮丧,面如土色,灵魂生窍,他生怕刘邦一怒之下砍了他的脑袋,六国相印的美梦没有做成,反而成了一个冤鬼,忙跪地叩头说:
“汉王息、息怒,臣、臣原、原是为别的事而来,听汉王说起分、分封,便乱叫附和,差点误了大事!”
刘邦问:“你有什么事要禀报?起来说吧!”
郦食其站起来说道:“臣本以为,今燕赵已定,只有齐还没有攻下。如今田广控制着千里的齐国土地,田间率领着二十万之众盘踞着历城。田氏家族十分强盛,背靠 大海和泰山,凭借江河之险,南边又与楚相近,他们狡诈多变,汉王虽然派遣了几十万军队北上,看来也不是一年半载可以攻下的。请汉王准许我带着陛下的诏书, 前去说服齐王归顺。”
刘邦掉过头来看着张良:“子房以为如何?”
张良点头表示赞许:“广野君的建议可行,当今之计就是要使楚之外的一切大小诸侯,都来归顺汉王,共同反楚,何愁项羽不败。”
刘邦叫郦食其快把金印拿去销毁,然后即日起程北上。
郦食其刚走了出去,刘邦和张良便得到一个令人惊喜的消息:亚父范增因为背上的毒疮迸发,还没有走到彭城,就死在了回乡的路上,没有能够回到故乡居巢。
范增之死使刘邦去掉了一个心腹大患。最近刘邦向项羽求和,头一个最坚决的反对者就是范增,他竭力鼓动项羽占据敖仓、攻打荥阳,制刘邦于死地。
因此刘邦采纳了陈平的计策,拿出重金收买楚军将士,尽量在项羽面前说范增的坏话,离间他们的关系。
特别是有一次,项羽派使者来见汉王,先故意按高规格的“太牢”标准设宴,就是有全牛、羊、猪的最恭敬、最丰盛的筵席。等到项羽的使者入席,接待者故作惊讶地说:
“啊,我们还以为是亚父派来的使者,原来是项王的人!”
于是侍者便把丰盛的太牢之宴通通撤了下去,然后端上一些粗糙恶劣的食品给项羽的使者吃。使者一回去,就在霸王面前说范增的坏话,引起项羽对范增的怀疑,以为他暗通刘邦,便削减了他手中的军权。
范增是何等倔强的人物,岂能忍受这般窝囊气,他已是七十五岁高龄的老叟了,须发皓然,风触残年,再加上背上最近又长了一个毒疮,疼痛加剧。一气之下,他便 跑去向项羽说:“如今天下的事大局已定,霸王好自为之!我也是不久于人世的人了,希望准许我这把老骨头埋葬在故乡的土地上。”
霸王放走了范增,这位老人在归途中怨哀的死去,魂兮难归故乡!即使范增不走,也活不了多久。但是他与项羽的诀别和死亡,是项羽成为孤家寡人的转折和象征。范增之死,是霸王走向悲剧的不祥预兆,正像一棵大树飘落的一片黄叶。
其实真正狡狯的是范增,他才真是鹰视狼顾之人。项羽虽然残暴,却也十分天真。范增若在,可以使他的天真不致被别人利用;范增若去,他的天真就最终致他于死命。
当刘邦和张良正在谈论着范增之死,陈平和纪信走了进来。
一个精密的突围计划已经形成。
预定今晚夜半时分,荥阳城将东门大开,火把照得如同白昼。
突然从荥阳城里跑出两千多位女子,让楚军一个个看傻了眼!
紧接着只见纪信装扮的汉王,乘着一辆以黄缯为盖,车衡的左方竖羽毛幢的銮舆,他大声呼叫着:“粮食已尽,汉王降楚!”直奔楚营而走。
当楚军完全赶到东门围观汉王投降的壮观场面时。真正的汉王已率领着数十骑,悄悄地从西门出城,逃往成皋,然后入关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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