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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凯文·林登古德已经把所有问题都考虑到了。他知道这个游戏具有潜在的危险性——或者甚至可以说有很大的危险。不过这是一个与准备和掌控有关的游戏,而他已做好了充分的准备,并且完全掌握着控制权。这就是为什么他不用担心的原因。
  他俯身在他那辆破旧的金牛座车引擎罩上,观察着比斯开湾林荫大道上来来往往的车辆。这个加油站位于迈阿密一条最繁华的大道旁,再也找不到比这更合适的公共场所了,而公共场所就意味着安全。
  他在加气泵前溜达来溜达去,手里拿着加气枪,假装正在检查轮胎。这一天很热,气温远远超过了90度,可林登古德就喜欢这样的热。在“风暴王”石油钻井平台上,林登古德把几辈子才遇得到的冰和雪都消受完了。还有那个乡巴佬和他那该死的iPod,惠里和他的臭官架子……他再也不要回到那样的生活里去了。今儿个如果他出对了牌,他就不必再过从前的生活。
  就在他从汽车副驾驶座位旁的轮胎边上立起身来时,一辆黑色轿车开进了加油站,停在了服务区里,离他大约有十几英尺远。林登古德怀着半是兴奋半是恐惧的激动,看到他的接头人从驾驶室里走了出来。那个人穿着一身他坚持要求这次会面穿的服装:上身是运动背心,下身是游泳裤。这样来人就没法在身上隐藏任何武器了。
  他看了看表,正好7点:来人到得很准时。
  准备与掌控。
  现在这个人正向他走过来。在先前的会面中,他说过他名叫华莱士,可他却从未说过他姓什么。林登古德相当确信即使华莱士也只是一个化名。他长得很瘦,有着游泳爱好者的体型,戴着一副厚厚的玳瑁眼镜,走路稍微有点跛,似乎一条腿比另一条腿稍稍短了那么一点点。林登古德之前从未见过他穿运动背心的样子,现在看到他那苍白的皮肤忍不住觉得很有趣。无疑,这是一个把大部分时间都花在了电脑跟前的家伙。
  “你收到我的信了吧,”林登古德在来人走近时说。
  “怎么说?”
  “我认为我们坐到我的汽车里去会更舒适一些,”林登古德回答。
  那人愣了一会儿,然后耸了耸肩,钻进了汽车副驾驶座位里。
  林登古德从车头前面绕过去,坐到了驾驶位上,同时小心地让车门敞开着。他手里仍然抓着加气枪,没事似的摆弄着它。这个人并不打算要干什么,起码不在这儿干——此外,他看上去也完全不是健壮的类型——但是万一有什么不测的话,林登古德还可以用手里的加气枪作为武器。不过他从心里再次提醒自己,这一切其实是毫无必要的:他会把他这一头的生意办妥,然后消失。华莱士并不知道他住在哪儿,林登古德也绝不打算告诉他。
  “已经付给你钱了,而且给得很多,”华莱士以他平静的腔调说道。“你的这部分工作已经结束了。”
  “我知道,”林登古德答道,他小心地让自己的声音听上去既坚决又自信。“是这么回事,现在我对你们的那个,嗯,业务,了解得更多了,我开始觉得我得的报酬太低了。”
  “你对业务方面的情况一点也不了解。”
  “我知道那是非法的。瞧,是我找了你,还记得吧?”
  华莱士没有回答,只用眼睛回瞪着他,表情平淡甚至很平和。外面,空气压缩机发出噗噗的响声,在压力平稳后又变成了连续的重复的机械声。
  “明白吗,我是最后离开‘风暴王’平台的人员之一,”林登古德继续说道。
  “我们做完我们那笔小生意后一周这事就发生了,我把最后的数据都提供给了你。所有这些政府部门,所有这些科学家,都开始向那里蜂拥而去。我开始思考,那里发生了什么特别重大的事,真正的大事。大得我无法想象。因此,单凭你对我所卖的东西感兴趣这一事实,就意味着你们的人一定有财力——而且财力雄厚。”
  “你什么意思?”华莱士说。
  林登古德咂了咂嘴。“我的意思是某些官方机构会非常、非常想知道你们对‘风暴王’感兴趣。”
  “你在威胁我们?”华莱士问。他平静的语调变得像丝一般柔滑。
  “我不想用那个词。咱们就说我打算纠正一下不平衡的心态吧。很明显我最初得的酬金是很不够的。喂,我是最早发现那些数据并报告异常的人。这难道不重要吗?而且我把东西都转给了你:所有的仪器记录值,三角测量数据,深海勘测遥感资料。所有的一切。我是唯一能办到这一点的人——我开启设备,观察数据。别无他人能掌握这些。”
  “别无他人,”华莱士重复道。
  “没有我,你们的人甚至都不知道有这么个工程。我猜,那里埋着的不会是你们自家的资产吧?”
  华莱士摘下眼镜,开始在运动背心上擦拭眼镜片。“你想要多少?”
  “我想要5万。”
  “然后你就彻底地离开,是吗?”
  林登古德点点头。“你会再也听不到我的消息的。”
  华莱士考虑了一会儿,一边仍旧擦着他的眼镜片。“我得花一两天工夫来凑齐这笔钱。我们还得再见次面。”
  “两天很好,”林登古德答道。“我们可以在这见面,同一——”
  快得就像一条发起攻击的蛇,华莱士突然挥出右手,以食指和中指关节猛地击打在林登古德腹部的腹腔神经丛上。林登古德顿时感到内脏部位涌起一阵难以忍受的剧痛。他张大嘴,但却发不出声来。他本能地把身体前倾,想要喘过这口气,两手紧紧地捂着肚子。华莱士用右手抓住林登古德的头发,一边残忍地扭着他的头,一边把他按倒在座位上。林登古德痛苦地睁大眼睛,看见华莱士望望左边,又望望右边——他的眼镜已不知去向——观察外面是否有人注意到车里的动静。然后华莱士一手仍抓着林登古德的头发,伸出另一只手关上了驾驶室门。等他再坐回到座位上,林登古德看见他的另一只手中已握住了加气枪。
  “你,我的朋友,现在只不过是一个障碍,”华莱士说。
  终于,林登古德发现自己气顺了过来。可当他深吸一口气刚想喊出来时,华莱士用加气枪猛地向他的喉咙深处捅了进去。
  林登古德恶心欲吐,拼命反抗起来。他使劲从座位上直起身,握在华莱士手里的头发被从根部扯了下来。华莱士又用手抓住他更多的头发,把他往回拖,同时把加气枪残忍地直接插进了他的气管。
  鲜血灌满了林登古德的嘴巴和喉咙,他咕噜着发出一声尖叫。华莱士加大了手里的加气枪的压力,气枪喷嘴里喷出的骇人空气势不可挡;一种难以想象的痛苦在林登古德的胸腔里炸了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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