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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86回 钻狗窦尚书拜寿 悦龙颜贵妃献媚

却说宁宗见了邵裒然之奏,居然批准,命即施行。从此正人君子,皆裹足不前。 朝廷迁调,科场取土,所获的都是奸邪小人了。

太常少卿胡纮,未达时,尝住建安,晋谒朱熹。熹对待学子,向用脱粟饭,未 尝为之示异。胡纮因此怀恨朱熹,久欲报复,只因无隙可乘,迁延至今,及伪学示 禁,乐得借此排斥,草疏已成。忽由监察御史,调任太常少卿,不便入陈,恰值沈 继祖以追论程颐伪学,得任御史。胡纮遂把草成的奏疏给他,说是此书一上,立致 富贵。沈继贵只求富贵,哪里顾甚公议,即将疏草带回,又添加几条诬蔑的言语, 劾求朱熹十罪,并说熹毫无学术,剽窃张载、程颐之余论,簧鼓后进,乞即褫职罢 祠;其徒蔡元定佐熹为妖,乞送别州编管。此疏一上,即有诏下,削朱熹官,贬蔡 元定至道州。未几,选人余哲,上书乞诛朱熹,以絻伪学。谢深甫见了,掷书于地 道:“朱熹、蔡元定等不过自相讲明,有什么得罪朝廷之处呢?”因此书不得上, 众论略息。

那蔡元定,字季通,建陽人氏,闻朱熹名,特往授业。熹与晤谈,大惊道: “季通乃是我友,不当就弟子之列。”元定仍奉熹为师。尤袤、杨万里,交相荐举, 屡征不起。及伪学议起,元定叹息道:“我辈恐不能免了。”至是贬谪道州,有司 催逼紧急,元定仍从容自如,与季子沈,徒步启程,驰行三千足,足尽流血,绝无 怨言,并贻书诸子道:“独行不愧影,独寝不愧衾,毋以吾得罪,遂懈尔志。”过 了一年,以病而死。

后人称为西山先生。

庆元三年,太皇太后驾崩,遗诏太上皇帝抱病,由承重皇帝服丧五月。宁宗改 为丧服期年,上尊谥曰宪慈圣烈皇太后,袝葬永思陵。未几,有诏籍伪学,列籍者, 以汝愚、留正、周必大、王蔺、朱熹等为首,共得五十九人,一一坐罪,连六经语 孟中庸大学诸书,亦垂为厉禁,因此朝廷上面,自宰相以下,尽是韩侂胄的走狗。 其时侂胄已授保宁军节度使,加爵少傅,封豫国公。

这年九月,为侂胄生辰,文武百官,送礼称贺者,络绎于途,所收金银珠宝不 计其数。因献媚侂胄,擢司农卿,知临安府。当侂胄生辰,百官争奇眩异,各献珍 宝。师奔独无礼物,众官心皆诧异!哪知师奔,待众人献礼已毕,方才独自上前, 向侂胄行礼称贺,于袖中取出一个小盒儿,说道:“相公千秋,别无所敬,有些小 果子献陈下酒。”众人皆疑是难得的佳果。

及至侂胄接盒启视,乃是赤金打成的小蒲桃架,上缀大圆珠百余颗,精湛秀润, 光辉耀目。众官齐声称赏!侂胄不过说了“还好”二字,顿使众人面上惭愧,自觉 所献的礼物,过于轻微。

侂胄后房有四个宠妾,张氏、谭氏、王氏、陈氏,皆封为郡夫人。第三位王夫 人,绰号叫做满头花,妖婬非凡,尤为侂胄所爱。此外还有十个姬侍,未受诰命, 也深得侂胄之心。一日,有人献了四顶珠冠前来,侂胄见了便命分给四位夫人。那 十个姬侍,因未得珠冠,十分妒羡,常常讥讽侂胄偏爱,逼着侂胄,要各置一顶。 却又无处可办,侂胄倒弄得没了主意。

这个消息传入赵师偺耳中,立刻出了重价,买了大珠,札成了十顶珠冠,送将 前去。恰值侂胄上朝,十个姬侍得了珠冠,满心欢喜!等得侂胄回来都向他道谢! 侂胄也觉欣然。不久即遇都市行灯,这十个姬侍,带了珠冠,招摇过市,观者好似 堵墙一般,莫不赞这十顶珠冠,价值连城!十个姬侍回来之后,皆对侂胄道:“我 们得赵太卿的厚赠,增光不少,公何不酬与一官呢?”侂胄应允,次日即升赵师偺 为工部侍郎。

那师偺自升官之后,更加巴结侂胄,每日皆至侂胄处问安,比孝顺的儿孙还要 恭敬。一日,侂胄造了一座花园,取名南园,开筵宴客,师自然也在座中。园内的 景色,精雅异常,其中有一处山庄,茅舍竹篱,颇有佳趣。侂胄含笑说道:“此处 甚是有田舍风味,若再有鸡鸣狗吠之声,那就正像了。”众人都道:“鸡犬无关轻 重。”正在说着,篱间忽有犬吠之声,狺狺传出。

侂胄不觉惊讶!忙与众人走去观看,看来并没有什么狗叫,乃是新任工部侍郎 赵师奔爬伏在篱间,学着狗嗥,侂胄不禁大笑!

师奔见侂胄高兴,愈加做出摇尾乞怜的形状来,博取侂胄的欢心。众人心下都 暗中鄙薄师奔,面上只好装着笑容,说他学得相像。这事传至外面,太学诸生,便 作了一首六字诗道:堪笑明廷鹓鹭,甘作村庄犬鸡;一日冰山失势,烫郿镬煮刀刲. 又有一个吏部尚书许及之,谄谀侂胄,无微不至,想侂胄擢引,参预政事。哪知等 了两年之久,好似石沉大海一般,没有消息,心内甚是焦灼!只得再等机会献媚乞 怜。这日打听得侂胄生辰,各官尽皆送礼称贺,也便备了千金厚议,先行送去,自 己却因时候尚早,便整顿衣冠,略用点膳,方才前往拜寿。

哪知行抵门前,司阍的人,竟闭门拒客,不许入内。许及之惊惶无地,只得亲 自下轿,上前将门环轻轻的叩了几下。门内连连呵叱,不允启门,只得又自称官衔 道:“我是吏部尚书许及之,前来拜寿的。”门内又大声道:“什么尚书不尚书, 吏部不吏部,既要拜寿,就该早来恭候,现在是什么时候了,还要拜寿么?”及之 听了,愈加惶急!允许厚馈门金,容他入内。

司阍的人,闻得他有厚赠,便指示一条门路,任他入内。及之一看,乃是宅旁 另有一扇小门,平常时候,放狗出入,始启此门,名为狗窦。及之得了此门,心下 大喜!连忙撩起衣服,伛偻身体,也不问干净不干净,爬了进去。司阍的人,将金 钱需索到手,方才引导至正厅上面,向着寿坛行过三跪九叩之礼,然后转入客座。 只见名公巨卿,大老元勋,俱已在座,及之更觉追悔,不应迟来。到了酒阑席散, 抢先谢了宴,等到最后,方敢退出。

挨过了两日,又去登堂拜谒。见了侂胄,开口即叙述知遇的隆恩,感激无地, 又做出衰老的情状,说是年已垂暮,恐要就木,不及等待再沐相公的恩典了。随言 随泣,竟致泪流满面。

侂胄徐徐言道:“我也知道你年纪已老,正要替你设法。”及之听了,连忙爬 在地上,叩头如捣蒜一般道:“全仗相公栽培!

此恩此德没齿难忘,当为牛马以报。“侂胄笑道:”这又何必如此,快快请起, 不日自有佳音。“及之又连连碰头,感激不尽的,告退而归。不上几日,即有内批, 命许及之同知枢密院事。当时都中人干皆传为笑谈。有分事的人,送他两个头衔: 一个是狗窦尚书,一个是屈膝执政。及之听了这样的头衔,绝无愧色!反则扬扬得 意的赴院治事。

其余还有张岩、程松,皆因谄媚侂胄,得至参政。程松尤为无耻,初时不过钱 塘知县。只因善于巴结,没有三年工夫,便升为谏议大夫,皆由侂胄一手提拔。到 任了一年,不见迁升,惟恐侂胄将自己忘怀,当下出了重价,买了一个美丽的姬人, 亲自送于侂胄。诧胄便问这姬人叫何名字?程松道:“取名松寿。”侂胄道:“岂 不犯了你的大名么?如何使得。”程松道:“正要使贱名上达钧听,相公唤了,就 可以想着下官了。”侂胄见他说得可怜,才授为同知枢密院事。还有一个陈自强, 乃侂胄幼年的蒙师,闻得侂胄当国,遂即入都待选。侂胄感念恩师,嘱令从官,交 章论荐,不次超擢,自选人入值枢府。

不过四年工夫,比时伪学的禁令,愈加严厉。前起居舍人彭龟年、主管玉虚观 刘光祖皆迫夺官阶;韩侂胄竟晋受少师,封平原郡王。独朱熹在籍,还与诸生讲学 不已,有人劝他谢绝生徒,以免后患。熹但微笑不答。到了庆元三年六月,抱病已 笃,还端坐整理衣冠,就寝而卒,年七十一岁。门人不可胜计。

与朱熹同时,尚有金谿陆氏,弟兄三人,长名九龄,字子寿;次名九渊,字子 静;三名九韶,字子美。这三人与朱熹学说不同,常有辩驳。九龄曾知兴国军,九 渊尝知荆门军,惟九韶隐居不仕。九渊尝至鹅湖访朱熹,各谈所学,宗旨互异。朱 熹守南康,九渊又去相访。朱熹邀九渊同至白鹿洞,请他对学徒讲演,九渊解释《 论语》里面“君子喻于义,小人喻于利”

的一章书,讲解得淋漓透彻,学徒尽皆泪下,熹亦甚推服,称为名论不刊!惟 论及太极无极,两人见解,终不相合。九渊殁后,人皆称为象山先生,名为陆学, 与朱熹别为一派。后来韩侂胄伏诛,伪学驰禁,追赠朱熹为宝谟阁直学士。谥曰文, 理宗宝庆三年,晋赠太师,封徽国公。陆九龄亦追赠朝奉郎,予溢文达,九渊予谥 文安。

庆元六年,太上皇后李氏崩,上尊谥曰慈懿,过了两月,太上皇亦崩驾,庙号 曰光宗,合葬于永崇陵。未几,皇后韩氏亦崩,谥曰恭淑。皇后崩后,侂胄骄横如 故。处士吕祖泰,击鼓上书,请诛侂胄宫廷之中。诧为奇事!有诏吕祖泰挟私上书, 语言狂妄,着拘管连州。程松自幼与祖泰交好,闻得祖泰得罪,恐犯嫌疑,遂奏称 :“祖泰应诛,且必有人主使,所以妄言无忌;即使圣恩宽大,待以不死,亦当加 以杖黠等罪,窜于远方。”侍御史陈谠,亦以为言。乃杖祖泰一百,发配钦州收管。 韩侂胄反加封太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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