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邹容传[原文+翻译]

邹容,字威丹,四川巴人。父某,行商陇蜀间,略知书。容少慧敏,年十二,诵“九经”、《史记》、《汉书》皆上口。父以科甲期之,君弗欲,时喜雕刻,父怒,辄榜笞至流血,然愈重爱。容稍长,从成都吕冀文学。与人言,指天画地,非尧舜,薄周孔,无所避。冀文惧,摈之。父令就日本学,时年十七矣。与同学钮永建规设中国协会,未就。学二岁,陆军学生监督姚甲有奸私事,容偕五人排闼入其邸中,榜颊数十,持剪刀断其辫发。事觉,潜归上海,与章炳麟见于爱国学社。是时,社生多一习一 英吉利语,容调之曰:“诸君堪为贾人耳。”社生皆怒,欲殴之。广州大驵冯镜如,故入英吉利籍,方设国民议政厅于上海,招容,容诘镜如曰:“若英吉利人,此国民者,中国民邪?英吉利国民邪?”镜如惭,事中寝。

容既明一习一 国史,学于冀文,复通晓《说文》部居。疾异族如仇雠,乃草《革命军》以摈满洲。自念语过浅露,就炳麟求修饰。炳麟曰:“感恒民当如是。”序而刻之。会虏遣一江一 苏候补道俞明震检察革命一党一 事,将逮爱国学社教一习一 吴朓。朓故惎容、炳麟,又幸脱祸,直诣明震自归,且以《革命军》进。明震缓朓,朓逸,遂名捕容、炳麟。容在狱,日就炳麟说经,亦时时讲佛典,炳麟以《因明入正理论》授之,曰:“学此,可以解三年之忧矣。”明年,狱决,容、炳麟皆罚作。西人遇囚无状。容不平,又啖麦饭不饱,益愤激,内热溲膏。炳麟谓容曰:“子素不嗜声色,又未近女,今不梦寐而髓自出,宜惩忿自摄持,不者至春当病一温一 。”明年正月,疾果发。体一温一 一温一 不大热,但欲寐;又懊?烦冤,不得卧;夜半独语骂人,比旦皆不省。炳麟知其病少陰也,念得中工,进黄连、阿胶,鸡子黄汤,病日已矣。则告狱卒长,请自为持脉疏汤药,弗许;请召日本医,弗许。病四十日,二月二十九日夜半卒于狱中,年二十一矣。诘朝日加巳,炳麟往抚其一尸一,目不瞑。内外哗言:西医受贿,下毒一药杀之。疑不能明。然西医视狱囚至微贱,凡病者皆令安坐待命,勿与药。狱囚五百,岁瘐死者率一百六十人。容疾始发,而医不知其剧;比日久,病能已著,顾予以热病常药,亦下毒之次也。

容卒之岁,日本与露西亚始成。

——选自《太炎文录》

邹容,字威丹,四川巴县人。父某,来往于甘肃、四川之间做生意,有一点文化。邹容少年时聪慧敏捷,十二岁时,诵读经书、《史记》、《汉书》,都能背得出。父亲希望他参加科举考试,邹容不愿意,却时常喜欢雕刻,父亲大怒,常用竹板打得他流血,然而心里更加疼爱他。邹容青少年时,在重庆经学院就学于吕翼文。与人讲话,慷慨激昂,指斥尧、舜,鄙视周公、孔子,毫无顾忌。吕翼文十分害怕,斥退了他。父亲一定要他去日本读书,这一年邹容十七岁。在日本他与同学钮永建筹建中国协会,没有成功。读了二年,因陆军学生监督姚文甫与人通奸,邹容同五个同学推门进入他的官邸,搧了他数十记耳光,拿剪刀剪了他的辫子。事情被发觉后,邹容就暗地里回到上海,与章炳麟在爱国学社中会见。这时,学社的学生都在学习 英语,邹容讥笑他们说:“各位简直要成为商人了。”学社的学生大怒,想痛打他一顿。广州洋人买办冯镜如,过去加入了英国籍,刚在上海设立国民议政厅,招收邹容,邹容责问冯镜如说:“你是英国人,这个国民议政厅,是中国人的?还是英国人的?”冯镜如羞惭万分,事情只得中途停止。

邹容已经熟一习一 国史,又求学于吕翼文,更通晓《说文解字》以及文字学。他痛恨异族就象仇敌,于是撰写《革命军》以号召推翻清廷。自己感到语言过于浅显、直率,请求章炳麟加以修饰。炳麟说:“为了鼓动一般群众,正应该这样。”并写了序言刻印出来。正好这时清zheng府派遣一江一 苏候补道俞明震去查究革命一党一 ,准备逮捕爱国学社的教员吴朓。吴朓一向憎恨邹容、章炳麟,这次又希望免遭逮捕,于是径直到明震那里自首,并且送去《革命军》一书。明震暂不追究吴朓,吴朓逃跑,于是名正言顺地逮捕了邹容和章炳麟。邹容在狱中,每天跟章炳麟一起研究佛经,也经常讲佛家典籍,章炳麟向他传授《因明入正理论》,说:“读懂这本书,可以解除三年的忧愁。”第二年,判决书下达,邹容、炳麟都被判了徒刑。外国人对待囚犯非常凶恨。邹容愤愤不平,又因麦片饭吃不饱,更加愤激,以致抵热遗一精一。炳麟对邹容说:“你一向不好声色,又没有接近女性,如今不做梦而一精一十液流出,应当压抑愤怒自我控制,不这样到了春天就会得病死去。”第二年正月,疾病果然发作,体内低烧,只想睡觉;加上痛恨愁烦,难以入睡;半夜梦中骂人,,到天亮又全不记得。炳麟知他病在陰亏,想到自己懂得中医,只有给他服用黄连、阿胶、鸡蛋黄配制的汤药,疾病才能一天天痊愈。就请求监狱卒长,自己为邹容切脉诊断开药方,不答应;又请求叫日本医生,也不答应。邹容病了四十天,二月二十九日半夜在狱中死去,年才二十一岁。第二天十点钟左右,炳麟前去抚摸他的一尸一体,眼睛不闭。当时监狱内外哗然,都说外国医生受贿,下药毒死了邹容。这仅是猜疑无法查明。然而外国医生拿囚犯不当人,凡是生了病的都让他们安坐等死,不给药。狱囚五百人,每年因受虐待饥寒发病而死的有一百六十人。邹容得病之初,医生并不知他的病情严重;等到日子一长,病情已非常明显,只给他服用一般的退热药,这仅次于用毒杀人。

邹容去世的当年,日本和沙俄签订了和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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